/
KR1b0039_003.txt
762 lines (762 loc) · 42.9 KB
/
KR1b0039_003.txt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383
384
385
386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393
394
395
396
397
398
399
400
401
402
403
404
405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412
413
414
415
416
417
418
419
420
421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428
429
430
431
432
433
434
435
436
437
438
439
440
441
442
443
444
445
446
447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454
455
456
457
458
459
460
461
462
463
464
465
466
467
468
469
470
471
472
473
474
475
476
477
478
479
480
481
482
483
484
485
486
487
488
489
490
491
492
493
494
495
496
497
498
499
500
501
502
503
504
505
506
507
508
509
510
511
512
513
514
515
516
517
518
519
520
521
522
523
524
525
526
527
528
529
530
531
532
533
534
535
536
537
538
539
540
541
542
543
544
545
546
547
548
549
550
551
552
553
554
555
556
557
558
559
560
561
562
563
564
565
566
567
568
569
570
571
572
573
574
575
576
577
578
579
580
581
582
583
584
585
586
587
588
589
590
591
592
593
594
595
596
597
598
599
600
601
602
603
604
605
606
607
608
609
610
611
612
613
614
615
616
617
618
619
620
621
622
623
624
625
626
627
628
629
630
631
632
633
634
635
636
637
638
639
640
641
642
643
644
645
646
647
648
649
650
651
652
653
654
655
656
657
658
659
660
661
662
663
664
665
666
667
668
669
670
671
672
673
674
675
676
677
678
679
680
681
682
683
684
685
686
687
688
689
690
691
692
693
694
695
696
697
698
699
700
701
702
703
704
705
706
707
708
709
710
711
712
713
714
715
716
717
718
719
720
721
722
723
724
725
726
727
728
729
730
731
732
733
734
735
736
737
738
739
740
741
742
743
744
745
746
747
748
749
750
751
752
753
754
755
756
757
758
759
760
761
762
# -*- mode: mandoku-view; -*-
#+TITLE: 尚書疑義
#+DATE: 2015-08-24 22:03:10.705545
#+PROPERTY: ID KR1b0039
#+PROPERTY: BASEEDITION WYG
#+PROPERTY: JUAN 卷三
<pb:KR1b0039_WYG_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疑義卷三¶
明 馬明衡 撰¶
商書¶
湯誓¶
征伐之事湯以前未始有行之者行之自成湯始蓋當¶
時夏桀曓虐湯有聖徳其責在已不容有辭使湯避¶
放君之名而坐視其民之罹其毒即是私意故曰余¶
<pb:KR1b0039_WYG_003-1b>¶
弗順天厥罪惟鈞所謂天者亦只道理之當然無所¶
私意之謂也當時天下之人雖皆信之非富天下然¶
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况道理心術之㣲亦安能一一¶
皆曉此誓告之所不能已也一則曰天命二則曰上¶
帝以見己無一毫私意而事之不可以已而又反覆¶
曲譬務盡人情湯之至誠惻怛之真藹然於言外矣¶
商民狃於一已之安便是私意聖人以天下之心為¶
心故其責不容逭也¶
<pb:KR1b0039_WYG_003-2a>¶
湯武誓師皆稱王曰孔傳以為湯稱王則比桀於一夫¶
是以伐桀之時即稱王矣蔡註以為王曰者史臣追¶
述之言也然武成有道曽孫周王發亦以為追述之言¶
則不通矣夫以為追述之言者蓋嫌於後世故主未¶
滅輙自稱帝之説聖人固不若是之汲汲也然後世¶
規取天下者徒以力為勝負勝負未可知而輙襲尊¶
號幸而成不幸而敗其心曰非如是不足以取富貴¶
也是其所謂尊號者以為富天下之樞機固在此耳¶
<pb:KR1b0039_WYG_003-2b>¶
嗚呼此豈可以語聖人哉而亦何足以為湯武之嫌¶
疑哉夫名者實之標也實者名之本也既有其實何¶
嫌乎其名既有其名由於有其實湯武之以作民父¶
母為己任夫既有其實矣而又欲避其名乎善乎張¶
子之言曰當日未絶則為君臣當日既絶則為獨夫¶
桀紂既已為獨夫矣則湯武之稱王又何疑焉且今¶
既稱兵以伐之矣而猶逡巡不敢當其名稱則所謂¶
伐之者抑何義乎兵可舉也則名可稱也名不可稱¶
<pb:KR1b0039_WYG_003-3a>¶
則兵亦不可舉矣此於天命人心之際間不容髮之¶
㡬聖人體㑹斷制何等明白而又豈為含糊委曲如¶
後世不由道理只是較量於事勢之間是則反為私¶
意而已矣是故同此放伐也在湯武則為應天順人¶
在後世則為欲富天下同此稱號也在湯武則為順¶
承天命之公在後世則為壓服人心之私廣而言之¶
同此去也在㣲子則為存宗祀在後世則為忘君事¶
讐同此禪授也在堯舜則為公在唐宋以下則為私¶
<pb:KR1b0039_WYG_003-3b>¶
天下之事無有不然者而何於此獨疑之乎故竊以¶
為湯武稱王或未舉兵之前而已稱之乎或稱之而¶
後以舉兵乎皆不可得而知但於天命人心之際已¶
審已決而非若後世僥倖於成敗之間者也¶
仲虺之誥¶
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竊意湯之伐桀見之既明¶
行之既遂矣而乃有慙徳是不安於心也理既當行¶
何不安之有有所不安孰如勿為之為愈乎然則成¶
<pb:KR1b0039_WYG_003-4a>¶
湯於所謂慙徳者豈猶有未的然之見不自信之心¶
耶蔡氏謂承堯舜禹授受之後於心終有所不安是¶
猶似以迹論也夫惟道理斷之於心則迹異而心同¶
聖人豈暇形迹之計哉湯之慙徳湯既自言之矣曰¶
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此則湯之意也蓋天聰明聖¶
智之資既生不能不任天下之責此固無俟於言矣¶
然幸而當其盛時如舜之於堯禹之於舜責任之副¶
既足以滿天下之心而揖遜之容又有以起清風於¶
<pb:KR1b0039_WYG_003-4b>¶
百世不幸而遇其變欲辭其責既所不可欲任其責¶
未免以征伐而有之此則聖人之不幸也成湯於是¶
將有所不得而逃矣湯非不能如禹之受舜然禹之¶
所遇者舜也湯之所遇者桀也湯之慚徳其亦自傷¶
其所遇之不幸耶其為後世慮至深遠也周公之誅¶
管蔡周公豈樂為之亦所遇之不幸周公亦有所不¶
得而逃矣孔子作春秋乃自謂罪我孔子亦豈樂有¶
是哉蓋皆所遇之變夫子將安所免於人之罪已哉¶
<pb:KR1b0039_WYG_003-5a>¶
故惟聖人而後有大過惟聖人而後有大憂湯之慚¶
徳周公之有過孔子之罪我皆所不能無也此惟知¶
學者方能識之¶
湯之所謂慙徳者蓋反之於心有不安於是耳不安於¶
是而猶為之何耶曰不得不為時日曷䘮予及汝偕¶
亡湯可一日安耶不為不安為之又不安此湯所處¶
之時是至變者聖人之不幸耳夫道理至大無有終¶
窮故雖聖人有所不盡者能如湯武之放代周公之¶
<pb:KR1b0039_WYG_003-5b>¶
管蔡孔子之春秋皆是也夫堯舜為天下得人此道¶
理之正也亦堯舜之能盡也然堯舜當天地中和之¶
㑹故有堯舜之聖亦惟有堯舜之時至禹之傳子時¶
已不同而聖人因時而處之各異湯之時又不同矣¶
况望其處之如堯舜乎不能故不免伐夏救民其為¶
天下得人之意則同而其迹則以臣逐君恐啓後世¶
奸雄之心揆諸道理亦未能盡不可不以為過也孟¶
子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聖人特權輕重而行之而¶
<pb:KR1b0039_WYG_003-6a>¶
其心亦豈安於是乎故克盡道理如堯舜者湯之所¶
願也不得堯舜之時不能如堯舜者湯之甚不得已¶
也故愚於湯之慙徳蓋有以見湯之聖徳有得於堯¶
舜之大而非武之所及也伐桀慙徳各有攸當而説¶
者以為湯伐桀之時顔忸怩而心不寧已久者豈足¶
以知成湯之心哉¶
古人動以天為言蓋古人終日欽欽對越上帝視天真¶
如臨之在上而心之所安即與天合心所未安即與¶
<pb:KR1b0039_WYG_003-6b>¶
天違不敢少肆自誓誥之言未有不稱天者仲虺釋¶
湯之慙表明天意尤自明白天以乂民為主一則勇¶
智一則昏徳伐夏救民非湯而何是雖釋湯之慙非¶
以為湯也所以告天下與來世使不得藉為口實也¶
仲虺之意其亦遠矣¶
以義制事事之所行無一而非義也以禮制心心之所¶
存無一而非禮也只是此心時時純乎天理之中而¶
見諸行政事之間莫非此理自然存諸心而言謂之¶
<pb:KR1b0039_WYG_003-7a>¶
以禮自其見諸事而言謂之以義一以貫之而已非¶
制心制事有兩様工夫也先儒陳氏櫟謂以義制事¶
即義以方外以禮制心即敬以直内亦是¶
湯誥¶
天降衷于下民而皆順其自然之常性如父之慈子之¶
孝兄之友弟之恭不待學而能不待慮而知所謂恒¶
性也作之君師以治教之而後能循其常性而安行¶
於父子兄弟之間所謂克綏厥猷惟后也湯之誥武¶
<pb:KR1b0039_WYG_003-7b>¶
王之誓同是一意於以見聖人之治天下真是代天¶
以行事而為民之主决少不得此湯武所以為應天¶
順人也¶
余觀湯之誥三復其義只是欲天下同歸於善而已其¶
詞㫖温厚至誠惻怛之意藹然可見與武王武成之¶
言覺有不同又合仲虺之誥而觀之君臣之間所以¶
相告戒者無非身心兢業之言與唐虞君臣警戒未¶
始有異此聖賢先後一道也¶
<pb:KR1b0039_WYG_003-8a>¶
伊訓¶
此篇祠于先王與祗見厥祖孔安國皆以為湯而以十¶
有二月為湯崩之踰月奠殯而告以祠為奠是蓋與¶
周康王受顧命冕服之事同朱文公亦謂人君自有¶
一段居䘮之禮與常人不同但今不存如是則太甲¶
即承湯而所謂外丙仲壬者固不復論矣然以十二¶
月即為湯年之十二月而遂以改元為太甲之元年¶
則天下之人得於視聽之下者將以為湯之年乎將¶
<pb:KR1b0039_WYG_003-8b>¶
以為太甲之年乎以嗣王方纔一月而滅先王十有¶
一月之年縱使古人禮質稽諸人情亦不若是之舛¶
且亟也則以元年為繼湯者繆説也蔡氏以為繼仲¶
壬之後則以外丙二年仲壬四年皆為所立之後而¶
所謂元祀者太甲之元年也所謂十有二月者商雖¶
以為歲首而未嘗改月也所謂先王者商雖未見追¶
王然所謂𤣥王者亦皆先王之列也如是則以事體¶
為宜竊意孟子外丙仲壬之年或以為年或以為歲¶
<pb:KR1b0039_WYG_003-9a>¶
朱子兩存之然下文即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連上¶
三箇年字不應有異則以為二君所立之年如史記¶
之説亦為有理但蔡註復言大甲嗣叔父而王為之¶
服三年之䘮為人後者為之子也此則大謬嗣王即¶
為之子則商家以弟繼兄者何其多也而皆以弟為¶
兄之子可乎即不必為之子而但嗣其王又不可以¶
服三年之䘮乎禮為人後者大宗無子族人以支子¶
後大宗此為宗法而言之宗法之立豈所以為天子¶
<pb:KR1b0039_WYG_003-9b>¶
諸侯設乎故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别子者諸侯之¶
庶子也¶
一篇之中只要大甲敦愛之實去淫僻之風以敬其身¶
而已人君所以治天下寧有外於是道哉至下文不¶
惠其言乃便有痛切之語¶
大甲¶
先王顧諟天之明命天即理也明命理之昭昭不昧若¶
命在我者人常存敬畏之心則此理昭著而益嚴稍¶
<pb:KR1b0039_WYG_003-10a>¶
入放肆則於明命何有故非有明命一物在眼前也¶
吾心即天而已矣¶
慎乃儉徳惟懷永圖人能自持其心則其心精明自然¶
不至侈肆而思慮深長不能自持其心則日益昏昧¶
放肆邪侈愈入愈深圖於何有故儉則不放永圖則¶
能思不放能思道理自見此尹之告語最契𦂳處大¶
甲雖一時未通然克終允徳畢竟由此而入蓋居桐¶
而近湯墓則自然起其思慕而亦無由以侈肆心油¶
<pb:KR1b0039_WYG_003-10b>¶
然而生憣然而悟矣是伊尹既有以知太甲受病之¶
處而又得所以處之之方非聖人之實學其孰能之¶
故人臣不可不知學若使不知學者當之縱有伊尹¶
之忠亦無所濟也¶
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是即慮善以動不妄動也¶
人惟不思而侈肆則任意妄行生於其心發於其政¶
害於其事矣惟知不放而思豈敢妄動而不敬乎所¶
謂儉徳永圖者此其實功也¶
<pb:KR1b0039_WYG_003-11a>¶
兹乃不義習與性成予弗狎于弗順所謂習與性成者¶
匪性本如是也由習而化焉狎于不順之人所以習¶
也故使居桐以遠小人而親聖祖以進善道也觀是¶
則伊尹一念懇切之誠謂太甲天資猶可以為善惟¶
為富貴在前小人親近使非密邇先生如是以處之¶
則無克變之理處之而克變則湯祚永延在此舉也¶
不處而不變則湯祚遂絶在此舉也存亡之機係此¶
一舉伊尹之心蓋亦三復於是矣况當其時湯在位¶
<pb:KR1b0039_WYG_003-11b>¶
方十三年大丁未立而死外丙仲壬皆㓜此其變故¶
故危疑之秋一髮千鈞之時也猶幸有太甲者天資¶
可以為善而惟習之移伊尹之屬意當何如耶與湯¶
共大命集天下方安湯之聿求元聖則其所屬望者¶
何如而忍棄之不一膺於懷耶尹之心公天下之心¶
也其誠意相孚徳望係屬已非一日天下信之有不¶
足言矣非惟天下雖大甲亦信特不勝一時縱欲之¶
私耳使伊尹一有避嫌疑畏之心則置天下於不安¶
<pb:KR1b0039_WYG_003-12a>¶
昔日與湯僇力以伐夏救民者亦以其責不容辭也¶
夫不以辭於伐夏更革之大變而辭於嗣王轉移之¶
一㡬是豈聖人之心哉吾意伊尹於是亦自不可得¶
而辭矣今觀密邇先生其訓無俾世迷則伊尹未嘗¶
有一毫怨憾廢絶之意而冀望之勤如此豈曰放之¶
云哉下文云王徂桐宫居憂是亦大甲猶在諒隂百¶
官聽於冡宰之時也上文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
祗見厥祖不知大甲所居之䘮是成湯是仲壬皆不¶
<pb:KR1b0039_WYG_003-12b>¶
可考但可以見其未免䘮之時是又何妨於處桐耶¶
後世不明聖人之心併亦不識聖人之事見其事迹¶
奇異遂承襲以為放大甲也孟子亦言伊尹放之於¶
桐三年又曰放大甲於桐蓋孟子論事最活落只論¶
其道理之大者而不屑屑於其事跡之小節但云有¶
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便自明白無疑承¶
襲之言何必較也¶
咸有一徳¶
<pb:KR1b0039_WYG_003-13a>¶
大甲既能悔過處仁遷義所以脩徳矣然又猶恐其間¶
斷不常不能純一則復如前日之為無以保厥位也¶
蓋人心操舍無常不純一則二三此伊尹所以尤惓¶
惓也¶
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此告大甲之言而直稱湯者如¶
益贊于禹直稱瞽瞍此等處皆不可曉一徳純一無¶
間斷之謂純一自然無間斷纔有間斷便不純一矣¶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云新¶
<pb:KR1b0039_WYG_003-13b>¶
服厥命者謂居桐三年免䘮復政而即位是新服厥¶
命非前日之廢今日之復位謂之新者也蓋前日雖¶
已即位猶百官聽於冡宰未親政也今免䘮始親政¶
而適值悔過遷善之初安得不謂之新服厥命而惟¶
新厥徳耶古今皆謂伊尹放大甲是廢之也今詳書¶
所載伊尹何曽有一毫廢大甲之意古之人君居䘮¶
三年不親政百官聽於冡宰其常禮也然只是居諒¶
隂之中大事或咨命而行如髙宗三年不言何嘗一¶
<pb:KR1b0039_WYG_003-14a>¶
一親政惟大甲則因其有敗度敗禮之事伊尹乃營¶
桐而使居之此為異耳伊尹聖人豈看大甲不出亦¶
諒大甲必能改以為不使居桐更無他法未易以口¶
舌爭也故味其營桐之意則所以致意於大甲深矣¶
伊尹何更有他意哉後人不曉三年不親政之禮失¶
百官總已之制見大甲嗣位而使居桐張皇其説以¶
為伊尹之廢之也嗚乎使聖人之心不明於天下後¶
世者皆大道之湮傳習之謬也¶
<pb:KR1b0039_WYG_003-14b>¶
日新者日進而不已也惟終始惟一而無間斷乃能日¶
新一日不新則舊矣一時不進則退矣所謂學無止¶
法也¶
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大甲之病全在與處匪其人¶
為所誘奪故纔勸以新厥徳而遂以此語之也當時¶
伊尹為元老即有近習倖進之人伊尹豈不能去之¶
但大甲之心未明雖暫去之能常去之乎故必使居¶
桐者所以格心也此便是聖人學問¶
<pb:KR1b0039_WYG_003-15a>¶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伊尹此篇致¶
重全在一字上一者此心純一而不變也伊尹既喜¶
大甲之能遷善改過惟欲其此心始終純一而不變¶
也故切切言之徳者大總而言徳之可師法者何常¶
之有惟其善則從而師之然日用之間事變不同善¶
之所可取者亦何常之有惟合乎純一不變之理而¶
已葢人能學問不息則此心精明而純一不變之體¶
瑩然常存見人之善若已有之好仁者無以尚之有¶
<pb:KR1b0039_WYG_003-15b>¶
維日不足之意豈不協于克一耶¶
協于克一協訓合字未切協猶協助之協克能也謂取¶
善無定在惟其可以協助我之能一者使我之意思¶
常惺惺而不息昭昭而不懈斯足以為善矣若其令¶
人渙散懈怠何善之有蓋人之有純一不已之功者¶
其於善者若飢渴之得飲食而惟慮其不我足也其¶
於不善若芒刺之在躬而惟望其速去之為快也此¶
伊尹告大甲最切處豈獨大甲之所宜服哉¶
<pb:KR1b0039_WYG_003-16a>¶
盤庚¶
遷都之事在後世是極重大不可輕議古者風俗質朴¶
至商雖非茅次土階之時然禹尚卑宫惡食商亦想¶
不甚相遠大抵崇髙富貴不如後世之侈麗名分體¶
面不如後世之尊嚴故遷亦尚易然亦用許多委曲¶
告諭務求民心之達不肯直行己志若後世事體自¶
不同豈可容易平王東遷浸以㣲弱宋不守李綱之¶
䇿遂至於亡可不鑒哉¶
<pb:KR1b0039_WYG_003-16b>¶
重我民無盡劉者謂祖乙自相都耿豈樂於遷哉蓋相¶
都不便於民之甚先王固重民命而不使在耿之盡¶
死也孰知于兹又不能胥匡以生稽之於卜乃曰當¶
如我之所圖也¶
非余自荒兹徳謂非我不能如先王圖任舊人而丕欽¶
之也惟汝含徳胸中不能如舊臣之不匿厥指而不¶
知警懼以承我之一人耳含徳含字疑作舍字¶
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謂上¶
<pb:KR1b0039_WYG_003-17a>¶
可以率下不一勞者不久逸也是全責在位之意汝¶
克黜乃心(云云/)者承上言上既可以率下勞乃可以¶
致逸如此汝能黜汝之私心不以浮言悦衆為徳而¶
必求其民之安為徳則是施實徳于民如是乃可大¶
言汝有積徳則我當如先王丕欽之也而下文乃言¶
其不然焉¶
乃不畏戌毒於遠邇承上謂施實徳乃可謂積徳今乃¶
不然不畏大害于遠近之民如惰農自安不敏於勞¶
<pb:KR1b0039_WYG_003-17b>¶
則不能有秋矣汝不和吉言于百姓至非予有咎則¶
謂汝今如是非惟害人惟汝自害耳自害者謂將有¶
罰及之是汝自作弗靖非予咎也故下文云不敢動¶
用非徳也是其意甚嚴其詞甚婉矣¶
制乃短長之命註家蔡氏皆以為我制生殺之命為可¶
畏恐非語意大意謂君者民之司命命之短長君實¶
制之則利害之實當以告我今不以告我而動以浮¶
言恐沈于衆勢熖若火之盛不可近其又可撲滅之¶
<pb:KR1b0039_WYG_003-18a>¶
耶¶
無有遠邇至罰及爾身弗可悔則是明告之以賞罰也¶
上文許多委曲開譬至此乃明告之盤庚忠厚盡人¶
之情豈後世所能及哉¶
盤庚中¶
盤庚上篇全是戒責之辭故以罰徳相並而言然藏嚴¶
恪於從容之中不甚峭露此篇只反覆告以所必當¶
遷之意無違意也其懇惻之真有以益見於意言之¶
<pb:KR1b0039_WYG_003-18b>¶
表至云崇降罪疾自上其罰乃祖乃父乃斷棄汝不¶
救乃死皆是即其平日之所嚴事而畏信者以開悞¶
之非即以刑罰加之也惟亂政具乃貝玉之臣則必¶
欲加之以刑而亦出其乃祖乃父之意非一人之私¶
也先儒謂上篇告臣之詞中篇告民之詞意或然也¶
盤庚下¶
此既遷定衆志之詞末乃切切於貨寶生生之致意其¶
真重於民矣篇中有數處難曉若逐字生義亦解釋¶
<pb:KR1b0039_WYG_003-19a>¶
得去然終是不可知如適于山用降我凶徳如蔡註¶
雖亦稍通余疑字必有缺誤者如弔由靈以靈為善¶
指當時衆謀有善者則亦不可解用宏兹賁謂衆人¶
惟欲宏大此大業辭亦不順又如鞠人謀人之保居¶
敘欽此等皆不可解意皆當時口頭之語今皆不可¶
知也¶
民之不欲遷者惑於大家之言亦苟目前之安小人之¶
性大抵然也當其未遷之時未免有責讓之言及其¶
<pb:KR1b0039_WYG_003-19b>¶
既遷之後猶慮其未審利害之實且或恐上之責讓¶
未已而不安也故復開誠以告之期於遷而獲安而¶
已豈復念前日之浮言耶此盤庚之於民真有保䕶¶
赤子之意¶
説命¶
説命三篇詞皆易曉無難讀者惟夢帝賚良弼一事古¶
今難言雖先儒伊川皆有論説大抵謂人心虚靈善¶
不善必先知之此亦以理度而然至於審其象貌以¶
<pb:KR1b0039_WYG_003-20a>¶
形求之惟肖則亦大奇矣安能免後世之疑耶夫天¶
地之道易簡而已矣聖人之道亦易簡而已矣求賢¶
人之事不必易簡而必曰聖人與人不同而其所為¶
之事皆有異於人故求之必於幽深𤣥遠不可知之¶
地恍惚怪誕不可信之理以是為聖人之髙妙絶世¶
嗚乎此豈所以論聖人哉夫聖人亦人耳而其所行¶
之事亦人之事耳但聖人能盡道理而衆人則不能¶
盡道理此為有異豈以事之不可知不可測者以為¶
<pb:KR1b0039_WYG_003-20b>¶
聖人之髙哉髙宗之夢傅説即如書中所言是明有¶
是事矣然亦後之人以為上古聖人當有不可知不¶
可測之事只據書上傅説更不敢致疑其間則亦無¶
由考論思索以求必可信於已而取快足於心也夫¶
上古至今事跡簡畧髙宗雖言之止此而當時事跡¶
之詳又豈數言之所能盡哉夫立一相以天下為非¶
易事也顧乃徵諸一夢之間而遂置諸左右所謂卑¶
踰尊疎愈戚如不得已者豈宜然耶蓋麒麟鳯凰人¶
<pb:KR1b0039_WYG_003-21a>¶
皆知其為瑞甘露醴泉人皆知其為澤豈有聖人在¶
下而徒隱於工傭之伍名迹不彰世無知之而主上¶
莫之聞焉愚意傅説之賢髙宗聞之久矣有鰥在下¶
曰虞舜帝曰予聞則舜之名堯亦聞之久矣特舜則¶
四岳共舉之殷時人心不如古有傅説之賢而在位¶
之臣無有舉之者髙宗欲即求而加之諸臣之上耶¶
則商之大臣如盤庚所告亂政同位起信險膚者不¶
少也欲且任之以一職以漸而致之耶則非所以待¶
<pb:KR1b0039_WYG_003-21b>¶
傅説與已之本心也商俗尚鬼以神言之則崇信之¶
心生而無所拂矣故帝賚之言一出在廷之臣莫有¶
違者非惟髙宗得以遂其納誨之益而諸臣亦皆興¶
觀感之心此其運轉之機髙宗最為神速也商人告¶
語臣民多託諸神觀盤庚之言即若有神真在其前¶
而禍福之者髙宗天資雖髙先儒蔡氏謂其或亦未¶
能免於流俗故傅説以黷于祭祀告之理或然也若¶
是聖人作用又不必如此録之以俟正¶
<pb:KR1b0039_WYG_003-22a>¶
上篇大段有三節自朝夕納誨至作霖雨望其納誨而¶
所頼之切啓乃心至厥足用傷則欲其所納誨者竭¶
盡無餘藴而不惜苦口以進諌也惟暨乃僚以下則¶
不惟説一人如是凡在廷之臣皆欲説率之同心以¶
匡厥辟則舉朝皆以善道事其君王誰與為不善乎¶
蓋一節深似一節於以見髙宗好善之誠納諌之勇¶
一念乾乾不息之心精進無己之意非聖人之資其¶
孰能之¶
<pb:KR1b0039_WYG_003-22b>¶
啓乃心沃朕心啓沃二字極好人臣之於君有上下相¶
臨之分而以得盡其情為難今曰啓乃心者則忠誠¶
惻怛無有不盡其情須有此心始可以謂之忠便自¶
責難於君便自予弗俾厥后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
於市而所以納誨其君者無不至矣凡人秉彞好徳¶
之心其孰無之惟奪於習染日漸昏昧㝠頑而善無¶
由入矣今曰沃朕心者則常誠意以動之善道以開¶
之不使一時間於小人不使分毫惑於異説使吾心¶
<pb:KR1b0039_WYG_003-23a>¶
之間明者日益開明潛涵浸灌日動於天機而不容¶
自己所謂江海之浸膏澤之潤其進善有窮乎¶
説命中¶
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此開端是就本原上理㑹最可尋¶
玩人君一心萬化從出用其聰明則好惡必有所偏¶
而所害者廣故惟以天聰明之為聰明也天聰明者¶
不作好不作惡一循天理之自然而已故曰惟聖時¶
憲也人君於此而能知所從事焉則本原澄徹而天¶
<pb:KR1b0039_WYG_003-23b>¶
下萬事又孰有出此之外耶故臣欽若而民從乂也¶
詩言文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最是大根本處於¶
此可以見傅説聖人之學也¶
慮善以動則動無不動其可乎動惟厥時即動其可之¶
謂蔡氏謂當理而又欲以時作兩層説非也¶
慮善以動則皆動於理惟厥攸居則皆安於理此皆心¶
體上工夫伊尹告大甲云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
釋又曰欽厥止雖因人而告詞意不無淺深然皆如¶
<pb:KR1b0039_WYG_003-24a>¶
出一軌聖賢之學豈有異同又合堯舜禹湯之言而¶
觀之心心相孚黙相傳授即今千萬世之下忻然仰¶
見於千萬世之上然後知道無二致聖人之學真為¶
心學也而又以見夫子之書真為載道之書也¶
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傅説因髙宗㫖哉之言故以此答¶
之蓋以勉其見於施行此意極聳動警發何等是好¶
先儒南軒張氏堅以知字泥之謂髙宗舊學甘盤故¶
知得這説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未免牽纒¶
<pb:KR1b0039_WYG_003-24b>¶
知行先後之説將古人𦂳切之言特地扯放寛來似¶
覺最為害道且宋儒知行二字纒倒一生蓋不於心¶
體上求自得而惟於文義上費分䟽年時有限而辭¶
説無窮亦甚足厭是非獨立説之過亦傳習誦説之¶
徒務持勝心有以亂之也今與人講學只依本經體¶
帖或意思融㑹不勞𦂳切數語即暢然明白稍交知¶
行二字其間則紛紛不了何耶蓋此心即已墮在文¶
義上分䟽去矣然則知行二字豈能無哉蓋人心體¶
<pb:KR1b0039_WYG_003-25a>¶
自其靈明處而言謂之知自其篤實處而言謂之行道¶
理須説此兩字始盡然靈明者必篤實篤實者必靈¶
明譬如火然其光照處可謂屬之知其實有此光而¶
無虚妄處謂之行然火必實火而後能光明而其能¶
光明者又安有不實光與實又安可分為二耶天地¶
間凡事可説得此兩箇道理非但心體為然然真實¶
不可分為二故亦有单説知而行在单説行而知在¶
有並説知行而道理皆無不足蓋道理活潑豈可纒¶
<pb:KR1b0039_WYG_003-25b>¶
綿故愚為統論道理可安知行二字於其間中庸或¶
生而知或學而知是也若説工夫次第先後則不必¶
以知行膠於其間大學首章言知而不及行中庸首¶
章言行而不及知矣是蓋雖不必言而知行道理自¶
寓其間不患其或遺也若如宋人之説則知行二字¶
是入門大闗㨗大學中庸首章何不明言之而使後¶
世之人以意㑹誠正為補行而㑹密察以補知耶故¶
愚敢以為南軒牽纒之意反掩傅説警切之詞也其¶
<pb:KR1b0039_WYG_003-26a>¶
統體言知行功夫次第不言知行之説謬妄獨見古¶
今未有與同者反之心以為甚愜擬之迹敢以為安¶
亦附求正於來之君子¶
説命下¶
此篇語意道理本甚明白但因知行與學字自此始發¶
故宋儒諸公於此便要扯來作宗主以學于古訓至¶
匪説攸聞為説知字如此之重遂謂而今人只管説¶
治心脩身若不見這箇理心如何地治身如何地脩¶
<pb:KR1b0039_WYG_003-26b>¶
以此為要學于古訓而事要師古也若是則𫝊説所¶
謂學于古訓而師古者只是去讀書懸空講解以為¶
心如何治身如何脩未敢即下手用工去治去脩恐¶
一時錯了無及矣然則𫝊説之所言者果如是乎前¶
篇言匪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協于先王成¶
徳傅説之言何等𦂳切而今乃顧欲寛慢之懸空思¶
想然後去下手用工豈傅説告髙宗之意耶不惟匪¶
傅説之意抑豈學者切實之功夫耶夫仁義禮智非¶
<pb:KR1b0039_WYG_003-27a>¶
由外鑠我固有之矣善知其為善惡知其為惡父知¶
其當慈子知其當孝君知其當仁臣知其當忠雖至¶
小人皆能知之極至如盗賊亦豈不知本心之明昭¶
如日月所謂人性之善也惟不能勝於情欲之私是¶
以冐為之而不顧大人君子本心分數所存又多雖¶
至於節目之詳或亦不能無待論究亦須依本心之¶
明者只管精明只管奮勵學將去中間未嘗不論究¶
也論究所以精明奮勵此心也蓋以精明奮勵此心¶
<pb:KR1b0039_WYG_003-27b>¶
為主而討論窮究自在其間未嘗廢也古人之學如¶
堯舜之兢業精一執中成湯之建中檢身若不及皆¶
是如此所謂古訓也今亦學其所行如是所謂師古¶
也必如是方為有力是道理之正學問切實工夫今¶
若只以討論講究為師古則一生精神墮落在是是¶
不為末重而本輕乎蓋討論講究未嘗無特不以討¶
論講究即為師古如文公云或索之念慮之㣲或求¶
之講論之際或辨論人物而取其當否或窮究事體¶
<pb:KR1b0039_WYG_003-28a>¶
而别其是非者皆未嘗無特不以此即為之窮理即¶
為之格物致知也不以此即為師古即為致知則雖¶
時或從事於其間而未嘗墮落只用以隨時維持警¶
䇿求精明奮勵吾心而已矣而未嘗有貪多務得之¶
病今以此即為師古即為致知則謂師古致知大事¶
也而其功全在是遂終身墮落其間豈更有閒暇功¶
夫及其他也雖亦嘗曰知行並進一邊知一邊行依¶
舊是不能行併其所為知者亦鹵莽而非本源之知¶
<pb:KR1b0039_WYG_003-28b>¶
而於討論講究之際亦貪多務得疲精竭神而無優¶
游厭飫之實引得心愈放意愈勞務外而遺内末茂¶
而本㣲是與前所為時從事不廢者實内外賔主之¶
辨同形而異情不可以不辨者也蓋精明奮勵此心¶
者如種樹之根本生意討論窮究者則如灌溉栽培¶
藩籬鋤理之而已灌溉栽培藩籬鋤理之無他惟欲¶
使樹之根本盛大生意日滋而已矣故當灌溉栽培¶
之時而灌溉栽培之或灌溉之太甚栽培之太勤亦¶
<pb:KR1b0039_WYG_003-29a>¶
足致悴則亦未嘗於必灌溉栽培而不知變也取足¶
而已矣今以討論窮究論即為師古即為致知者則¶
不以是為灌溉栽培而直以是為樹矣故枝葉茂而¶
根本㣲資禀好者意氣堅者尚自支持立得住否則¶
終亦必倖而已矣大抵當初立為此説只是毫釐之¶
差信心不過謂若不去考究則手便胡做脚便胡行¶
是亦不信人性之固有矣民之秉彝好是懿徳人心¶
豈全一土塊耶知善知惡與聖人不争毫釐只是不¶
<pb:KR1b0039_WYG_003-29b>¶
能體帖依他所知而行故併其知者而失之耳今既¶
云人心若是不可信則去討論者誰别其是非去講¶
究者誰分其可否無星之秤以知輕重無寸之尺以¶
較長短是庸夫而使聽聖人之作用稚子而使理千¶
古之紛紜不其惑哉此實毫釐千里之分為學入門¶
之所係且聖賢君臣千古相傳之㫖要不容以弗論¶
也君子幸其正諸¶
傅説所謂學古者即學堯舜禹湯授受之心法也猶今¶
<pb:KR1b0039_WYG_003-30a>¶
云學者當必求為聖人也事必求堯舜禹湯之心法¶
以見諸行所謂學其如聖人者去其不如聖人者是¶
何敢一肆其欲而不惟理之循哉此古人所以學也¶
説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是傅説恐髙宗徒欲聞其¶
言而未能見施行故呼王而警覺之也於髙宗曰予¶
惟克邁乃訓髙宗之求言可謂切矣傅説察於人心¶
幾㣲之間不肯輕易放過遂曰王人所以求多聞於¶
善言者豈以得聞為貴哉正欲以建立乎事而行諸¶
<pb:KR1b0039_WYG_003-30b>¶
施為之實耳故事必學于古訓乃為有得古訓如堯¶
之克明俊徳舜之重華協帝禹之祗台厥徳湯之建¶
中于民皆是也學之者非徒誦説其義蓋每事必效¶
之而行也此所謂建事者也如其不然何學之有故¶
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然學之道何如必¶
遜志以為之地必時敏以求其功則天機自不容己¶
厥脩乃來矣又功夫不可間斷允懷于兹而不忘則¶
日新月盛道積于厥躬矣此則學古之節度也傅説¶
<pb:KR1b0039_WYG_003-31a>¶
又慮髙宗徒知資于人以為學不知責諸已以為學¶
也故復勉之曰惟斆學半謂不可專恃其在人也惟¶
念終始典於學則優游涵泳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
所謂厥徳脩罔覺也此意思一段深似一段蓋皆就¶
人心幾㣲上細細檢㸃防閑夫人易於聞見而或不¶
敏於事也則即戒之以時維建事人事建或欲自作¶
聰明而怠於師古也則即戒之以師古人師古或又¶
泛而未切也則即戒之以遜志時敏人為學多待人¶
<pb:KR1b0039_WYG_003-31b>¶
而興無朋友則放倒則即戒以終始此大段人之通¶
病在髙宗之賢未必有之而傅説亦預戒之也陸象¶
山曰老夫無能只是識病傅説亦可謂善識病矣此¶
非有聖學體驗之功安能到此監于先王成憲則戒¶
以專學湯而已矣此師古之實也蓋湯之道即堯舜¶
之道學湯則堯舜在其中與其遠引而多説孰若近¶
取為有徵乎君之於學能自責成於已者如此然後¶
親賢為有益則説當更廣求賢以為助也此篇蓋因¶
<pb:KR1b0039_WYG_003-32a>¶
髙宗舊學于甘盤學之一字生起又説厥終罔顯故¶
傅説承之皆論學也意若謂學必如是而後可以顯¶
矣如此看來似覺有脉絡¶
髙宗既免䘮其惟弗言即有深意免䘮之後宜有言矣¶
若不得夢其將終無言乎此髙宗必待羣臣之請而¶
後語之也嗚呼其幾㣲矣¶
髙宗曰惟不良于言予罔聞於行而傅説即曰非知之¶
難力行為難信之不難惟力行允協先王成徳乃為¶
<pb:KR1b0039_WYG_003-32b>¶
貴耳髙宗曰予惟克邁乃訓傅説即曰王人求多聞¶
時惟建事語意大抵相同蓋皆劈頭轉換不以髙宗¶
所能者為已至而促進之於實地工夫使髙宗不可¶
有一息之放下是何等𦂳切看來傅説是箇樸實頭¶
做工夫底人無許多閒話後儒將來擺布牽演文義¶
俾𦂳切意思汨没不明讀之何補於學者故傅説之¶
言非獨為人上者所當知也¶
遜志者謙虚之志時敏者精進之功蓋道體最大學問¶
<pb:KR1b0039_WYG_003-33a>¶
無窮人惟有乾健不息之心則其志自虚而其功自¶
不已故時敏者必遜志遜志者必時敏其心一也顔¶
子之有若無實若虚文王望道未見禹拜善言湯檢¶
身若不及舜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
之能禦只是如此無後世許多閒話文公謂遜志者¶
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此理㑹若氣¶
髙不伏不能入細如此説遜志則又失之遠豈或者¶
記録之差耶¶
<pb:KR1b0039_WYG_003-33b>¶
惟斆學半蔡子以教人居為學之半欲髙宗自學又以¶
教人為終始之義愚竊以為難通方傅説勉髙宗於¶
學詞尚未竟而遂告以教人無是理也自堯舜禹成¶
湯以來君臣告戒之言惟恐在己之未盡而何有遽¶
告以教人為急哉又以教人為學之終事將傅説𦂳¶
切之言又失之遠其為深巧亦已甚矣而又或者新¶
巧之尤耶蔡子之意本於吕伯恭之言謂曽有學中¶
一事解云傅説與王説我教作者只是一半事那一¶
<pb:KR1b0039_WYG_003-34a>¶
半要你自去行取以為深險不知此説於義理極正¶
於語脉極順何深險之有然竊謂斆字當兼教人受¶
教二義謂人所以教已所受教只是居為學之半其¶
實要自去實用其力始能得其全也故必一念乾乾¶
不息終始守于此學則厥徳脩罔覺矣如此説來自¶
是平順不知先儒亦何故倒説想亦胸中有舊説纒¶
繞也¶
監于先王成憲者此又終學古之義傅説此篇全在師¶
<pb:KR1b0039_WYG_003-34b>¶
古遜志時敏終始不怠亦惟古之師而已而此復結¶
之曰但能法于先王則古人之道亦即此而在矣蓋¶
聖聖相傳一心一徳法先王即所以法堯舜也¶
傅説告髙宗以師古而終之以法先王故髙宗引伊尹¶
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之言而又望其克紹乃辟于¶
先王皆語意相答如響應聲夫人以善道相責而無¶
吝色者世有幾人况君臣之間乎伊川云雖痛責猶¶
懼在己者重而在人者輕也今髙宗於傅説之言惟¶
<pb:KR1b0039_WYG_003-35a>¶
恐不足其精進學古之誠與日俱新非聖人其孰能¶
之¶
髙宗肜日¶
此篇詞語隱約有難盡知者細詳其意全在王司敬民¶
一句蓋商人尚鬼髙宗之豐于祀或時因民庶有天¶
折札瘥之事祀以求福非自祈年如漢武之為也但¶
髙宗平時黷于祭祀者又不止此一事是亦髙宗之¶
病痛故祖已因其雊雉之異而箴之而專以民事一¶
<pb:KR1b0039_WYG_003-35b>¶
事為言也語意謂天監下民所典在義降年有永不¶
永者亦以義不義之故則然民之夭折者非天夭之¶
也民自絶其命耳故民有不順其徳不知其罪夭但¶
信其命以正其徳而已信其命者即降年永不永也¶
天之命如此今王乃曰其由我祈請之力豈有是哉¶
於是歎息而言王為人君所司者敬民之事而已民¶
事大小無非所以繼承天意而當行者何待祀豐于¶
昵以求之耶後世言代天理物繼天立極即天&KR1015;之¶
<pb:KR1b0039_WYG_003-36a>¶
義大抵祖已之意欲髙宗盡其民事之當為而不求¶
諸幽㝠之不可必所謂君相不言命也¶
西伯戡黎¶
戡黎之事先儒論之多而蔡氏猶以為文王之事者何¶
耶夫文王伐密伐崇者亦非如史記所言因崇侯虎¶
之譛而伐之也是專以為己也司馬遷不知聖人者¶
特以楚漢之際事跡揣量豈足以見聖人之人與楚¶
漢用兵者不可同年而語哉蓋文王既得專征伐則¶
<pb:KR1b0039_WYG_003-36b>¶
凡諸侯之為民害者皆王法所必誅者故文王伐之¶
欲使奉王灋去民害非收邑以為己貳也今戡黎至¶
祖伊恐而奔告曰天既迄我殷命則其勢已逼矣豈¶
得謂三分天下有二以服事殷乎其為武王無疑吳¶
㓜清謂黎畿内之國文王决不稱兵於紂之畿内武¶
王嗣為西伯其事殷猶文王也其伐殷在於嗣位十¶
有二年之後蓋天命未絶則為君臣一日命絶則天¶
行罰此事間不容髮今兵既逼王畿祖伊恐而奔告¶
<pb:KR1b0039_WYG_003-37a>¶
則震撼甚矣豈得戡黎之後班師而去復就臣位而¶
紂恬然不以為意哉當是武王伐紂之時先戡黎而¶
遂乘勝以伐紂都也此説為得之¶
今王其如台謂民之欲䘮至欲天之降威而受大命者¶
亟至如此今王之所為其曰但如我而已謂畧無一¶
毫警動脩改之意觀下文我生不有命在天之言則¶
真以為但如我而已季世之主拒諫以自是而自取¶
滅亡者每如此可不監哉¶
<pb:KR1b0039_WYG_003-37b>¶
商書言其如台凡四蓋商之恒言也註疏皆以正言之¶
於湯誓夏罪其如台則云其如我之所聞於盤庚則¶
曰其如我所行於彤日則曰天道其如我所言於戡¶
黎則曰其如我所言是以正言之惟蔡註皆以反言¶
其如我何哉今看來依正説為長而其義則各依其¶
事之語脉各有攸當也¶
㣲子¶
㣲子箕子比干三人者當國事至此蓋以無可為矣故¶
<pb:KR1b0039_WYG_003-38a>¶
相與涕泣論議所以為不得已之計皆以為宗國之¶
大體而非以為一身之私議也三人者皆商之宗臣¶
與異姓者不同異姓者盡一身無愧斯已矣其責為¶
易宗臣則有宗國宗祀之責係焉其處之為難故於¶
議論商量所以處之也者後世只以商量在已之去¶
就使必合於天理為言此其義甚小非所以論三仁¶
也古之聖賢所以存諸心者非有沾沾自好之私也¶
其所具者大其所處者遠死生去就之間何足深以¶
<pb:KR1b0039_WYG_003-38b>¶
為異哉惟其宗國將亡救之不可棄之不可祖宗盛¶
烈至是將無所託此其無以處之其責委之何人三¶
子者其哀甚矣夫人臣之於君也當其國家盛時脩¶
政立事上下交修其忠誠懇至之心所以為國家也¶
不幸而遇其變或直諫或存祀其忠誠懇至之心所¶
以為國家也想㣲子之在平時豈無化導箴益之方¶
顧紂剛愎之性難悛至此極矣故不得不有以處之¶
使變不有以處則紂必駢殺之既無補於殷之存亡¶
<pb:KR1b0039_WYG_003-39a>¶
將又何忍於宗之遂絶乎故三子之所以相顧議處¶
者愚謂皆所以為商而匪謀一身之私議也譬如人¶
家覆敗已不可支至親老成之人相與謀其家事汝¶
能此則為此我能此則為此無非欲以存其萬分之¶
一無非所以為其家也是時豈有自念其身之謀哉¶
蓋其平時意念已孚為其家則已忠於家矣為其國¶
則已盡忠於國矣是雖不謀一身死生去就之義而¶
其義未嘗不在也若但以為謀一身死生去就之義¶
<pb:KR1b0039_WYG_003-39b>¶
為言則是猶為私意也夫㣲子帝乙之長子也古人¶
重宗㣲子死則湯祀其誰奉之故㣲子者不得不去¶
箕子比干則皆不去以諫紂庶幾兾其改卒之比干¶
被殺箕子囚奴亦偶所值之不同耳箕子豈固陽狂¶
以求免耶所謂自靖自獻於先王者如此後世議論¶
深求其説率以已之見而度古人之心愈多愈亂惟¶
有問於朱子諫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本心諫不行¶
而或殺或囚奴者所遇之不同此為最善然又以為¶
<pb:KR1b0039_WYG_003-40a>¶
使紂而囚比干則比干未敢即死此恐未知三仁所¶
行各隨其力量若比干中心則以必死為是三仁中¶
間力量多少不同然其心則皆無愧所以謂之仁也¶
㣲子之去其義甚㣲有難知者故後世傳習多為異説¶
左傳謂面縛輿櫬以見武王司馬遷又謂抱祭器歸¶
周此皆以後世之事而論古人也論古人者須得古¶
人之心後世不能得古人之心而徒擬其跡遂以為¶
窮迫卑辱之事古人亦不恥為之而蔡氏亦以引於¶
<pb:KR1b0039_WYG_003-40b>¶
書傳何耶夫㣲子之心自以身係先王長子烈祖成¶
湯徳業不可由是而遂冺也事勢既已不可為矣殺¶
身以成一已之名而殄湯之祀可乎故不得已而逃¶
遯于外亦若耄之遜于荒也然其心亦甚有所不忍¶
也遲囬不决訪於箕子比干㣲子至誠惻怛之心可¶
見矣特其事埶如是道理不得不然耳若至面縛含¶
璧輿襯以見武王則辱己甚矣是後世畏死偷生祈¶
哀請命者之為而謂聖人為之乎又先抱祭器以歸¶
<pb:KR1b0039_WYG_003-41a>¶
周是導之也人臣至此縱事勢不可為而為不得已¶
之計必不忍導之以速其亡夫天命去留之機聖人¶
亦知之矣觀其問答之言畧無一毫咎周之意固已¶
可見然子之於親當其正命之時雖知其無可奈何¶
然豈無有眷戀悲哀躃踊哭泣之理三仁之眷戀悲¶
哀可謂至矣即無可奈何亦先抱祭器而往歸之耶¶
凡此皆不足深辨而後世亦謬相傳襲不已有乖聖¶
人之道而遺害後世之深也故論之或詰曰面縛含¶
<pb:KR1b0039_WYG_003-41b>¶
璧輿襯亡國之禮皆如是不然安知其不殺之耶㣲¶
子不死於紂者欲以存宗祀也欲存宗祀而不隱忍¶
以為是是不死於諫紂之時而將死於見周之日矣¶
惡在其為存宗祀乎余答之曰存宗祀者事之至重¶
也面縛輿襯者天下之至辱者也聖人慮事自有幾¶
先而其處之自有法度豈至犯至辱以全其事之至¶
重乎夫君子但順其理之當然而不為非義以求必¶
得但行其心之得盡而不肯枉尺以直尋且㣲子其¶
<pb:KR1b0039_WYG_003-42a>¶
知武王為何如人耶㣲子亦聖人也其不知武王為¶
聖人耶知武王為聖人則各行己志不如是而後可¶
全也如不知武王為聖人而以為如後世更革之主¶
則縱犯至辱又安知其不殺之而必祀之可存乎其¶
為計亦愚甚矣而謂聖人如是乎况二説自相矛盾¶
既云抱祭歸周則何面縛之有既面縛含璧而又先¶
抱祭器以歸周耶廼知此言皆季世不逹道之儒以¶
意而謬説也¶
<pb:KR1b0039_WYG_003-42b>¶
¶
¶
¶
¶
¶
¶
¶
尚書疑義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