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不堪的大厅内，讨论也已进入最后阶段。
「坦白说，局面与我们最初的预想相差甚远。但我们已成功避免城郭都市的沦陷，并得到了尤尔娜将军的帮助，这是肯定的成果。」
精通话题的兹克尔立即开始总结。
他用毛茸茸的头发挥舞着，环视着大厅里的所有人。听到兹克尔的话，爱蜜莉娅点头道，「嗯，是的。」
「虽然有一些令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但我们能在这里集合也是我们的成果。以此为基础，让我们再次实现我们所有人的目标。」
「太好了，非常感谢您的美丽回答，爱蜜莉娅小姐。正如你所说，让我们全力以赴实现我们所有人的目标。还有，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最后，还有一件事吗......如果这是上次的话题的继续，那么我不会有好预感。」
爱蜜莉娅的话让兹克尔扬起下巴，而看着他的手指，奥托皱起了眉头，嘟囔道。
似乎在支持奥托不好的预感，兹克尔接着说道:「的确，这是上次的话题的继续。涉及到了那个被称为黑发皇太子的夏美小姐。」
「夏美......诶？但皇帝的孩子不是昴吗......」
「爱蜜莉娅，昴殿下在帝国的自我称呼上不是这样称呼的，我们都知道。」
「啊，是的。对不起，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了。」
爱蜜莉娅打断了话题。她自己也感到有些糊涂，这是因为昴使用了夏美・施瓦茨这个朋友的名字来掩盖他的身份，以便于告诉爱蜜莉娅他的位置。
兹克尔遇见昴时正是在他使用这个假名的时候。所以，兹克尔很可能是在用夏美这个名字称呼昴。这让爱蜜莉娅更加迷惑了。
「嗯？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要称呼她为夏美小姐呢？」
「你们继续聊吧。贝蒂也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
「啊，对哦。是这样的。对不起，现在得考虑一下碧翠丝的事情。」
爱蜜莉娅心中浮现的疑问被怀里的碧翠丝的声音所掩埋。与昴有关的事情，碧翠丝比爱蜜莉娅更想要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不能让她长时间保持清醒，现在的疑问必须得放下。
在碧翠丝和爱蜜莉娅的目光催促下，兹克尔开口道：「其实」。
「严格来说，并非是关于夏美小姐本人的事情。虽然我们很担心失踪的她的安危，但恐怕正如埃布尔大人所想的那样，在哪里找到她，也一定会得到周到的保护。只是──」
「有什么，让你觉得昴会陷入危险的不安因素吗？」
「正如我所提前说明的，并非是关于夏美小姐本人的事情。从那里波及出来的另一种情况……皇帝陛下的子嗣的存在被民间知晓，导致帝国内部发生动荡。也就是说──」
「──在其他地方，也燃起了战火。」
正是埃布尔在兹克尔的话语间隙中，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在兹克尔回应「是」并恭敬地低下头后，埃布尔毫不理会他，将手指放在自己恶魔面具的脸颊上，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然而，在手臂刚好遮住表情之前，爱蜜莉娅的目光确实捕捉到了。
──埃布尔的嘴唇，轻轻地，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
「我觉得这完全不是个有趣的故事啊……」
「半魔说得对，这是个让人不愉快的故事。见风使舵的家伙们，只是在合适的时机跳上马车罢了。」
看着隐藏了表情的埃布尔，爱蜜莉娅这么喃喃道，普莉希拉则表示同意。
她一边耸了耸肩，表示即使再冷也不会披上外套，
「有正当理由，而且能够满足自己的私欲，只需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去行动。如果太快，可能会自己流血，但如果太慢，就算参与进去也是徒劳。所以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
「各地发生叛乱……我听说文森特・佛拉基亚皇帝的统治相当稳定，帝国百姓享有和平。」
「终究，所谓的和平只不过是一时的、泡影一般的幻想罢了。」
普莉希拉和奥托的话语之后，埃布尔放下了遮住脸的手。从已经消失了爱蜜莉娅所见到的那丝微笑残留的嘴唇上，埃布尔平淡地继续说道。
「帝国百姓的——不，人类的本性存在于斗争，斗争心这种火焰在生命存在的时候永远不会熄灭。即使用盖子盖住，热量仍会在内部持续积累。」
「然后终究，失去出路时，引发大爆发吗？」
「真是糟糕的时机……」
埃布尔的话让奥托和佩特拉分别表达了他们的看法。
爱蜜莉娅也认为她理解了埃布尔复杂措辞背后的意图。看到发生的结果，她也不能否定这种想法。
她不喜欢人类认为战斗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总觉得，那样真的很寂寞。」
「寂寞？为什么这么想，半魔？」
「因为，帝国皇帝肯定一直努力在拼命。尽管如此，事情都被破坏了，这样的话，努力就得不到回报，不是很寂寞吗？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很痛苦。」
爱蜜莉娅觉得她从未亲自见过的佛拉基亚皇帝非常可怜。
埃布尔和兹克尔等人发起叛乱就是一个原因，而帝国的民众也参与其中，一起发出抗议的声音。
爱蜜莉娅了解到，在过去的几年里，佛拉基亚帝国没有发生大规模战斗，这都是皇帝文森特・佛拉基亚的功绩。无论文森特怎么想，至少他一直在努力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
但现在这一切被破坏了，输了就会失去国家，赢了却不得不参战。
「这样的情况，就好像是当有人生气时，痛苦就会接踵而至。」
所以，爱蜜莉娅觉得文森特实在是太可怜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好好地谈谈，到底他在想什么，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好的结果。
「──原来如此，不管哪个是先驱，那种存在方式也让人信服。」
「诶？」
「毫无疑问，你们就是菜月・昴的同类。」
埃布尔双臂交叉的一句话让爱蜜莉娅屏住了呼吸。
看到鬼面下的埃布尔黑色眼瞳，与其光芒对视，爱蜜莉娅意识到——果然，刚才她所说的话、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尽管昴和埃布尔两人是同伴，直到爱蜜莉娅他们如此闯入佛拉基亚帝国，他们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
「——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昴呢？」
「————」
「如果我说错了，请原谅。但是，我觉得我没有错。」
黑瞳眯起，埃布尔默不作声地接受了爱蜜莉娅的质问。看到他的反应，爱蜜莉娅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意见。
埃布尔讨厌昴 —— 爱蜜莉娅就是这么感觉的。
这并不是因为埃布尔话语冷静，有些类似普莉希拉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与奥托和兹克尔等人交谈时，显然有所不同。
爱蜜莉娅认为这是埃布尔对昴的厌恶。
「——兹克尔，和那些发起叛乱的人们联络。掀起更强烈的风暴，加大火势。直到黑烟到达帝都。」
「您确定吗？原本的目标是要对付『九神将』……」
「那终究是次要目标。重要的是让战局形成。虽然应该担忧格鲁比和莫古洛的立场，但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突然，埃布尔将目光从爱蜜莉娅身上移开，开始向兹克尔发出指示。
爱蜜莉娅以为自己被无视了，但那其实是埃布尔表示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是因为言辞失误，还是另有原因？
不管怎样——
「——我们可能会比预期更早地准备好在帝都采取行动。务必要保持警惕。」
——为了与昴和雷姆重逢，爱蜜莉娅他们也没有选择与埃布尔他们走不同道路而分开行动。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爱蜜莉娅，一定要小心。无论如何，在这个国家，真正担心昴的，可能只有贝蒂我们吧。」
在大厅的谈话结束后，就在重新入睡之前，碧翠丝这样说道。
虽然话题东拉西扯，但如果只关注昴的话，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处境。即使他的生命危险稍微减少了一些。
「这样的话，周围的人都在争斗，昴也无法安然无事。」
「就是这样。」
奥托和埃布尔猜测，无论昴被帝国的哪一方抓住，他的生命都会得到保证。这是聪明人的想法，也许是正确的。
但是，昴曾经按照爱蜜莉娅他们的意愿完全顺利行动过吗？
周围一旦出现危险，昴总是立刻不顾自己的安危采取行动。
他不太可能接受只有自己安全的情况。
所以——
「——我们还是觉得昴和雷姆的事情最重要，所以我们会优先考虑他们，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为何要特意向妾身宣告这个？」
「因为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说，就自作主张地行动，大家会为难的，对吧？」
清楚地表达自己的目标和方针是很重要的。
如果不告诉别人自己是否会在晚餐前回来，法兰黛莉卡和佩特拉做的饭可能会浪费。
「昴也经常说，『报告、汇报、沟通』很重要。虽然我不太清楚『报告、汇报、沟通』是什么意思……」
「凭你那模糊的知识，还真是厉害，竟能拿出来跟妾身讨论。这种胆量，是你作为半魔受到迫害的经历培养出来的吗？」
「嗯，我觉得不是。在故乡的森林里，当我被大家讨厌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适应了或变得坚强。」
在艾力欧尔大森林那段朴素的日子里，无论被谁说了什么，都会受到伤害。一点小事就会满怀期待，却又被辜负，不断重复，却始终学不到教训。
所以，如果现在的爱蜜莉娅看起来变得稍微坚强了一点的话。
「那都是多亏了昴和大家……离开森林，参加王选，经历了很多艰难的事情，我才变成了现在的我。普莉希拉也是这样吧？」
「别把你和妾身混为一谈。妾身从一出生就是完美的。」
「是这样吗……但是，我也不会输给你的。」
「你的话是否可信，就由你自己来证明吧。能否进入妾身的视野，就看那时的情况了。」
紧握拳头的爱蜜莉娅这样宣言，普莉希拉耸了耸肩回答。
大厅的谈话告一段落后，将已经入睡的碧翠丝送回住处，爱蜜莉娅便开始寻找普莉希拉，想把刚才的方针告诉她。
虽然觉得她可能很忙，但幸运的是，她愿意听爱蜜莉娅说话。
「回想起来，普莉希拉总是会认真倾听我的话。」
「哦，看来接下来会有让妾身不愉快的话题。」
「要停止吗？」
「没关系，妾身允许了。继续说吧。」
普莉希拉眯起一只眼，示意爱蜜莉娅继续。爱蜜莉娅点了点头。
离开市政厅，她们并排走在街道上。随行的修尔特和阿尔不知去向，爱蜜莉娅一边四处张望寻找他们的身影，一边说道，
「从王选开始就是这样。普莉希拉总是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还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但她确实会认真地听别人说话。你也会倾听我的话对吧。」
「妾身也不是全知全能。除了妾身之外，不知道别人会说出什么无聊的话，所以妾身总会感兴趣。」
「是吗？但我记得，安娜塔西娅曾经告诉我，她根本不想和我说话。」
「那狐狸女人吗？」
「嗯。啊，并不是说我对她心怀怨恨哦。」
一边看着从容地走着的普莉希拉，爱蜜莉娅回想起了和安娜塔西娅的交流。
最初，在王选会场上，安娜塔西娅试图把爱蜜莉娅排挤在议论之外。这种对待并不罕见，所以爱蜜莉娅并没有怨恨她。
然而，如果要说想表达的意思——，
「——我和安娜塔西娅成为了朋友。」
「——」
「准确地说，我们约定要成为朋友。王选结束后，我们就这么做吧……无论开始是什么样的，我觉得能达成这样的约定。所以」
「难道，你想和妾身也结成友谊？」
「嗯。不行吗？」
有了与安娜塔西娅成功的经验，爱蜜莉娅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下。
许多人认为，在安娜塔西娅和普莉希拉两人中，普莉希拉更难相处。然而，爱蜜莉娅却有不同的看法。
在人际关系匮乏的爱蜜莉娅看来，安娜塔西娅和普莉希拉的评价几乎是一样的。
正因如此，才有了这样的提议。
而普莉希拉在听到爱蜜莉娅的提议后，从胸前的乳沟里拔出了扇子，
「果然，连妾身都没想到的无聊话题居然冒了出来。」
扇子砰地一声展开，普莉希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爱蜜莉娅的提议。
爱蜜莉娅被普莉希拉的回答惊得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微小的苦笑。看到这个笑容，普莉希拉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
「这是从无聊话题变成纯粹的玩笑了吗？不管怎样，你会得罪妾身的。」
「啊，不是，不是，对不起。只是觉得普莉希拉可能会拒绝，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明天我再尝试一下吧。」
「就算到了明天，妾身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但是，谁知道后天会怎么样呢。」
总之，勇敢地尝试并没有错，爱蜜莉娅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她也担心这会被认为是恶作剧，让普莉希拉更加讨厌自己。
但是，如果爱蜜莉娅猜对了普莉希拉的想法——，
「随你喜欢。」
「好的，那我就这么做吧。」
虽然被直接拒绝了，但普莉希拉没有用强硬的手段压制爱蜜莉娅。
爱蜜莉娅觉得她在利用这个难以采取行动的地位。
总之，
「那么？为了埋伏妾身，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嗯，那只是第一个……不对，因为有关于昴的事情，所以是第二个。还有其他想要谈的事情。」
「首先，为什么要跟妾身说这个。关于你们制定的方针，只要不妨碍妾身的行动，就与妾身无关。」
「但是，普莉希拉跟埃布尔和兹克尔先生关系很好，对吧？看起来你们在讨论各种事情，我想也许可以请你们告诉大家。」
「妾身收回刚才的话。你的胡言乱语让妾身目瞪口呆。妾身很少会翻译别人的话。」
「那个……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爱蜜莉娅被普莉希拉的红眼睛瞟了一眼，不明白她的回答，嘴唇紧绷了起来。
大概是不太受欢迎吧，但是具体哪里做错了，如果不知道，即使让她改正也无从下手。
普莉希拉和埃布尔、兹克尔关系好，这个应该是正确的。那么，把爱蜜莉娅他们的方针告诉大家的请求是错的吗？
但是，爱蜜莉娅觉得这比他们直接去说要好得多。
无论如何——，
「我，不知道能不能跟埃布尔成为好朋友……」
「咕。」
「普莉希拉？」
普莉希拉将打开的扇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下。看着她的侧脸，普莉希拉微微松了松眼角，说道：
「就连你也想跟妾身说话，埃布尔被讨厌也是他太笨拙的表现了。」
「呃，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有点难以相处而已。」
「不喜欢的原因和厌恶感，这种积累就叫好恶。不过，你们对埃布尔的评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的看法应该是正确的。」
「……普莉希拉也这么认为吗？」
对爱蜜莉娅的提问，普莉希拉沉默不语，什么也没回答。
但是，爱蜜莉娅觉得她的沉默，似乎在表示她同意埃布尔讨厌昴这个观点。
「普莉希拉，你知道原因吗？刚才，你们和埃布尔在谈话，对吧？」
「不幸的是，妾身被拦住时，我们谈的话题跟你们那个笨蛋无关。他这个人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既然妾身听说了魔都被毁灭的『大灾』，他和这件事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魔都的……啊，那你是在跟尤尔娜女士聊天吗？普莉希拉的母亲。」
在大厅里讨论时，谈到了普莉希拉和尤尔娜的母女关系。虽然后来因为路伊的处理问题，话题转移了，但当事人应该还在谈论这个。
当然，重逢的母女应该已经谈论过这件事了。
「不过，我也很吃惊。普莉希拉竟然也有一半亚人的血统……」
「蠢货。别把妾身和你相提并论。难道你觉得亲近妾身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虽然也不能说没有那个原因，但不是吗？那么，尤尔娜女士是普莉希拉的养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会很惊讶。因为我也……」
「别让妾身再说你是个蠢货，蠢货。那也是你冒昧的表现。」
「啊？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尤尔娜是亲生母亲，那么普莉希拉身上应该流着狐人的血统，但这个事实被否定了。
那么，如果说是养母的意义，那也被直接否定了。
作为半精灵，爱蜜莉娅被自己名义上的姨母福尔托娜抚养长大，原本以为和普莉希拉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之处。
「血缘没有关系，也不是养母……那么怎么称呼母亲呢？」
「我有必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吗？」
「嗯，我觉得没有。但是，如果不告诉我，我会非常在意的。」
虽然知道这是任性，但爱蜜莉娅还是向普莉希拉询问真相。当然，就像被拒绝成为朋友一样，这个答案也很可能被拒绝。
然而，普莉希拉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
「——『爱丽丝与荆棘之王』。」
「啊？」
「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因为，佩特拉小姐很喜欢这个。」
爱蜜莉娅在意料之外地听到普莉希拉嘴里说出的词语，瞪大了眼睛点头表示理解。
『爱丽丝与荆棘之王』是一个流传已久的古老故事，被教导是源于佛拉基亚帝国的历史事实。
爱蜜莉娅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但根据从佩特拉那里听来的说法，这是一个关于被称为『荆棘之王』的佛拉基亚古代皇帝和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少女的恋爱故事。
遗憾的是，爱蜜莉娅还不能理解其中的趣味——，
「那个故事怎么了？普莉希拉喜欢的故事吗？」
「真是个上下文无法理解的半魔。当然，这和之前的谈话内容是有关系的。」
「之前的……普莉希拉和尤尔娜的母女关系和古老的故事有关？」
「——爱丽丝和荆棘之王手拉手，引导帝国卷入多种族内战走向结束。然而，在即将结合的前夜，他们遭到背叛，故事便落下帷幕。」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听完普莉希拉讲述的故事梗概，爱蜜莉娅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努力的人没有得到回报是非常可悲的。现在佛拉基亚皇帝所处的境地让人感到难过，同样地，已经成为故事的这对男女的结局也让人有同样的感触。
对于爱蜜莉娅的感想，普莉希拉轻轻地「呼」了口气，
「不过，故事和历史事实是不同的。在历史事实中，荆棘之王因背叛失去了爱丽丝，陷入疯狂，将狼人和土鼠人斩草除根。帝国至今仍然视这些人为敌，一旦发现就会处以火刑。」
「这么做，虽然无法责怪他们……但是，现在的人们呢？」
「与他们无关吗？作为半魔，你自己也遭受过迫害，这不是别人的事。」
「———」
虽然普莉希拉的话语尖锐，但爱蜜莉娅的皮肤对这种恶意却坚硬如铁。然而，即使没有流血，被打也是同样的疼痛。
把这件事稍后提出抱怨，爱蜜莉娅更关心普莉希拉接下来的话以及后面的内容。
失去了爱丽丝，向背叛者复仇，荆棘之王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那么，荆棘之王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仅仅是任由愤怒支配，绝不能称得上是陷入疯狂。因此，荆棘之王的疯狂之后，迁怒到了爱丽丝身上。」
「爱丽丝？」
对于出乎意料的话题转折，爱蜜莉娅扬起了眉毛，重复了刚刚听到的词语。听到这个词，普莉希拉点了点头，将她那红色的眼睛转向天空。
不耐烦地，爱蜜莉娅追问普莉希拉的话接下来会说什么，颤抖着嘴唇，
「荆棘之王，对爱丽丝做了什么？」
「施加了诅咒。」
「诅咒？这是……」
对于重要的人，尤其是失去而痛苦的人，他们会施加诅咒吗？
不理会爱蜜莉娅的疑问，普莉希拉开始讲述诅咒的细节。
那就是——。
「——不将死去的灵魂交给欧德・拉格纳，而是再次将它们拉回地面的秘术。」
「死去的人的灵魂？」
「据说存在一种能让死者复活的『不死王的秘术』秘术，但其真实性仍然备受质疑。然而，这个『荆棘的警戒』可以说是源于无尽的痴爱所诞生的诅咒。」
让死去的人复活的说法固然令人惊讶，但在这里，重点并不在那边，而在另一种被称为『诅咒』的东西。
关于死去的人的灵魂，在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中，生前的记忆深刻地烙印在了『死者之书』中，成为了话题。
『死者之书』的存在，让人确信了灵魂存在于人类内部。
「但是，将灵魂拉回地面是什么意思呢？是要复活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死去的爱丽丝的身体被撕裂，即使灵魂想要回来，也无法恢复生命。首先，『荆棘的警戒』没有这样的力量。」
「那么，会发生什么？如果没有身体的话——」
如果没有容纳回来的灵魂的地方，灵魂应该去哪里呢？
面对爱蜜莉娅的疑问，普莉希拉安静地低下了视线。她不是仰望天空，而是用她那红色的眼睛凝视着爱蜜莉娅的紫蓝色的眼睛，然后——，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灵魂不归还给欧德・拉格纳，那么在未接受原本的处理之前，这个灵魂将回到地面，并进入下一个容器。——可以说是重生，或者转世。」
「————」
「只要诅咒不解除，缠绕着的荆棘警戒不解除，死去的灵魂的再临将不断重复。无数次地重复这个过程，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生与死。——其中的一次，尤尔娜・米希格蕾的前一世，正是妾身的母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桑德拉・贝尼迪克特，真是出乎意料。」
「陛下，您才是瞒着普莉丝卡的事情太过分了。」
坚硬冷漠的声音互相碰撞，在石造的房间中安静地交错着热量。
彼此对视，挑选言辞以探究对方内心的是摘下了遮住脸庞的鬼面，露出真面目的埃布尔，以及抽着烟斗喷出紫烟的尤尔娜二人。
直到不久前，普莉希拉也在场。
但是，在她认为完成了必要的谈话后，她立刻离开了这个地方。埃布尔接受了她的态度，但尤尔娜的动摇仍未消散。
这是理所当然的。——魔都的女主人，也不可能轻易接受自己亲生女儿的改变。
「我们双方都承认，过于保守秘密是我们的弱点，如何？」
「我有理由保密。你也应该能想象到。」
「——是的，确实如此。」
埃布尔的回答让尤尔娜低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思考。
与普莉希拉的意外相遇，在尤尔娜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波纹。那是因为她从未敢抱有希望，甚至连一丝希望的碎片都不敢抱的现实。
这一切被否定，就这样在普莉希拉面前，对尤尔娜来说是意外的喜悦，同时对埃布尔来说无疑是可怕的赌注。
普莉希拉=普莉丝卡还活着，这本是不应当发生的事情。
在这不可能的事件背后，埃布尔的参与是毫无疑问的。
「陛下，您到底是怎么——」
「——我向你保证的是，解除那荆棘警戒的方法。如果你想要问题的答案，那么除此之外，我没有给你其他奖赏的理由。」
「――――」
直截了当地，埃布尔拒绝了尤尔娜的追问。
他拒绝说出那个答案，并让它与尤尔娜最大的愿望相对。
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个灵魂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生与死，不断地凝视这个世界。
即便已经几乎无法回忆起那个人的面容，也因此——。
「尤尔娜・米希格蕾——不，被荆棘之王所青睐的，爱丽丝。」
是的，那个很久以前，深爱着的人曾无数次呼唤的名字，经过了好几代相传的深爱之人的血脉中，有一个男子叫唤着尤尔娜。
「更加努力地奋起。为了实现你的悲愿，以及——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你原本失去的女儿在未来生活下去。」
用无法与深爱之人相比的冰冷声音，如此强烈地告诉她。